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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古睿
仅仅短短一个月,形势反转迅速而剧烈。意大利每日新增人数从个位数,十位数,再跳到如今的百位数;而好像不久之前,我们还不厌其烦地嘱咐国内家人要坚持防疫,并把来到意大利视为“逃亡”,而现在却颠倒过来,已然变成了国内亲友对我们的担心和牵挂。
据安莎社报道,意大利一号患者仅凭“一己之力”,通过马拉松、小镇足球赛、聚会派对等,累计影响50000人,迅速点亮整个意大利。而从意大利开始,欧盟各国也迅速被点亮。国内网友纷纷预测,如果疫情没有控制住,意大利势必成为下一个“武汉”。中国外交部发言人也称,意大利现在感染情况严重,而在意华侨、留学生众多,如果疫情进一步发展,中国政府将采取必要措施,积极协助和安排他们回国。在许多人眼中,意大利成为了病毒在欧洲传播的众矢之的,人心惶惶、举国不安,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。
然而,作为一个在意大利北部特伦提诺区交换的留学生,我想告诉你,事情却不尽像媒体报道的那样草木皆兵。
面对口罩,许多意大利人的第一反应不是自我防护,不是加强安全,而认为这是一种制造恐慌的工具。3月5日,意大利教育部宣布,各大学校将再次开始为期10天的停课,而停课函上对口罩的态度无一例外地均是:“如果你有咳嗽、发烧等疑似症状,或与重症病人接触,请戴上口罩。”翻译一下,就是无症状的人不需要戴上口罩,因为在这里,路上、超市里、教室里,基本没有人戴口罩,所以戴上口罩,似乎就意味着——你是一个潜在病毒感染者。 
(学校发的邮件:“如果您认为您有病,或正在照顾病人,请戴上口罩”)
而作为一个中国人,戴上口罩,我还得默认接受来自路人好奇或不解的目光;我还要接受在人满为患的公交上,身边却是一整圈空座位的尴尬事实;我还要随时保持警惕,因为每一个侧目、凝视、笑容都可能不怀好意,下一秒也许就是攻击和谩骂,而事实也确实如此:一个晚上,我和戴着口罩的同学共同步行到宿舍时,一个黑人从大老远就开始盯着我们,然后磕磕碰碰地上前,把科罗娜啤酒瓶举在我们面前(科罗娜英文名是Corona,和新冠病毒Coronavirus同名),拽住我朋友的手臂,混沌的英语夹杂着酒气,肆意地向我们袭来:“You know Coronavirus right…… You are virus right…… You Chinese Coronavirus you know?(你们知道新冠病毒吗,你们就是病毒吗,你们中国的新冠病毒知道吗?)”,他的身后,还有一整群端着酒瓶的人在嘲笑和议论。“快走快走,不要理他们”,我和朋友只知道埋头快速行走,想迅速摆脱这群人。谁料想到了公交站,事情也没好到哪里去,两三个白人见到我们过来掉头就走,还有一群意大利青少年,朝我们吹口哨和大喊大叫,隐约间我只听懂了Cinese(中国人的意大利语)和Virus这两个词,但这两个词却早已足够让我们识别他们的别有用意。
当然,因为戴口罩被攻击的,还有意大利的一名议员马特奥·奥索。2月26日,他因为在议会开会时戴着口罩被大家群嘲质疑,认为他没病戴什么口罩,还给大家制造恐慌。马特奥议员当场发怒,情绪激动,最后把口罩和话筒都摔了。
(截图来自公众号“牛乱七八糟画故事”)
此外,意大利人民热爱社交,喜欢四处逛的习惯也基本没怎么被病毒拖住脚步。在我昨天外出囤货的路上,我发现咖啡厅、餐馆都正常营业,人们也都正常地吃饭、畅谈,和往常并无不同。据我所知,有些外国学生和意大利本地学生甚至还为新冠病毒开起了派对,庆祝他们因此而停课放假,甚至趁着停课四处跑,而华人留学生更多的是乖乖囤货,乖乖呆在宿舍进行自我隔离。
当我问起身边的意大利朋友,如果到处游玩或聚餐,会不会增加被感染的可能性,他们无一例外地回答我,“这个病只有老年人得了才可能致命”,“我们年轻人身体好没什么大问题”,亦或是“这个病就和流感差不多,只不过传染性可能更强”,“没必要搞得所有人都高度紧张”。
(我与意大利朋友的聊天记录)
从新闻上我了解到,据意大利《共和国报》报道,为了团结一致应对旅游业寒冬,威尼斯酒吧还免费提供开胃酒菜以吸引聚会;米兰马尔彭萨博物馆宣布,公园和飞行博物馆将于3月4日重新对公众开发,但会限制每次进馆人数和访客人均面积(威尼斯、米兰已被划为感染红色区域之一);布雷西亚博物馆也会在短暂关闭后重新开放,但也会依法限制(截至3月2日,布雷西亚有60名新冠病毒阳性患者)……这些新闻在我们华人留学生眼中简直是“迷惑行为大赏”——现在是疫情高发的关键时期,意大利人民仍然选择冒着感染病毒的风险,坚持去酒吧吃吃喝喝,去博物馆陶冶身心,甚至还大义凛然,打着“应对旅游业寒冬”的旗号,说实话,我真的无法理解。
但是客观来说,意大利现在看似是全球疫情最严重的国家之一,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医院对人民进行严格的大批量核酸检查,且每日不间断地向民众更新新增感染数、疑似人数和死亡人数。在这种排查人数多,医院上报快的情况下,意大利才能迅速识别数量如此之多的感染者,才会在数字上看似“高挂欧洲榜首”。
(公众号“奋斗在意大利”总结意大利新冠疫情分布地图,截至3月5日)
而且意大利政府积极作为,配合卫生部、医疗机构不断行动,首先是意大利总理在3月2日签署紧急法令,一系列防疫紧急措施出台,紧随其后的是各区根据疫情做出的反应:那不勒斯(意大利地名)将对所有公共交通工具进行消毒;罗马高级卫生研究所倡导“不社交”行为,如不拥抱、不接吻;伦巴第大区购买了250万个口罩和呼吸机送往各医疗机构,积极调剂1100多个重症监护床位……
然而,政府的努力是否真正在生性乐观,热爱社交的意大利人面前起到了警示和告诫作用,说实话,我仍心有存疑。或许正如我的华人好友Deng所说,在病毒肆虐感染面前,意大利现在最大的敌人倒不是政府的无作为,而是自信骄傲渴望自由的意大利民众。
作者为中山大学在意大利交换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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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睿

古睿

2篇文章 3年前更新

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在读,意大利特伦托大学社会学与社会研究学院交换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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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 2篇